【赵立春X沙瑞金】桥(九)

后勤处的工作十分无聊,属于鲁迅所谓既无人支持也无人反对的无人之地,四处挥拳打到的只有空气。军队的最高首长说部队要忍耐十年,大家各谋生路别的地方用军舰走私都是见怪不怪的事情。偏偏姜必达司令固执地不让军队经商,日子过得艰难,沙瑞金觉得自己除了把猪养得壮一些做不出其他贡献了。

赵立春转业到城建局,当了副局长,主管城市拆迁和建设。虽说是有实权的职务,由于长期在部队养成的脾气,过得并不舒心。好在和部队驻地离得近,赵立春借着“拥军”的名头去部队,说是“拥军”,想见的无非一个人而已。

沙瑞金带着赵立春在军营里参观,赵立春对营地再熟悉不过,还是缠着让沙瑞金介绍一番。

回到沙瑞金的办公室,沙瑞金边倒水边说,“转业也不错,至少做些正事。”

赵立春坐在沙发上翘起腿,抽出烟来点着才说,“能有什么正事,整天被要来喝去,还是打仗痛快。”赵立春想起其他一些事情,叹息道“国家要向经济建设转型,军队要保驾护航,我如今就在保驾护航。”

沙瑞金虽然有这无端的悲哀,却不愤懑。“你需知道中国经了许多战士的精神和血肉的培养,的确长出了一些先前没有的果实,也还有逐渐生长的希望。倘若不像有,那是因为继续培养的人们少,而摘食这果实的人太多的缘故。”

“你倒是想得开,怎么不说凭什么有的人牺牲生命去培养,偏让有的人摘取果实。你看看外面的世界,上战场的尸骨无存,卖彩电的飞黄腾达。”赵立春和沙瑞金知道这些果实如何培养出来,赵立春经常梦见还带领部队穿越热带丛林的毒瘴,沙瑞金数不清多少次从黑暗的窒息中惊醒,睁大眼睛望着天花板熬到天亮。

赵立春起身在屋子里快速走来走去,手指着外面,越说越激动,“就我们局长,一个土老帽,趾高气昂的,说要招商引资,让我把烈士被害的遗址给拆了。什么东西!实在不行啊,我就回乡下种地去,免得在这里受这窝囊气。”

沙瑞金双手捧着搪瓷杯,吹了一口气,水还是有些烫,缓缓说到:“一首诗吓不走孙传芳,一炮就把孙传芳轰走了。你现在没有大炮,也就只能在我这里放嘴炮。”

“老子总有一天会有。”赵立春猛吸了一口烟,把烟头捏灭在烟灰缸里。

杯里的水凉了点,沙瑞金啜了一口,声音带着温湿,“我倒真想回乡种地,这工作不干也罢。”

“你当初想要留在部队,怎么又改变想法了。”

“是啊,只是现在做的事情不会让我产生内在满足感,无法自由发挥自己的体力和智力。我想如今所有的劳动者都是如此吧,劳动仅仅由外在坏境强加,工作成为达成某种目标的手段。所以马克思才说‘只要肉体的强制或其他强制一停止,人们就像逃避瘟疫那样逃避劳动。’……”

“好了好了,沙老师,”赵立春摆手以示自己不想听下去,“我来你这里可不是来上课的。”

“那你来做什么的。”沙瑞金隐隐明白赵立春来部队的原因,人有时候需要装糊涂,但这时候沙瑞金生出要证实自己的想法的冲动。

赵立春慢慢走向沙瑞金,双臂撑着沙发的靠背,把沙瑞金圈在胳膊里,对上沙瑞金的眼睛。他还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看沙瑞金的眼睛。沙瑞金的瞳孔是浅棕色的,长长的睫毛扑闪,像轻柔的羽毛掠过心房。赵立春的思绪回到第一次见沙瑞金的时候,从宽敞的衬衣领口向下看到健康的肌肉片刻之间,赵立春想起来的世界跟现在所处的太不一样了,他们曾属于那个世界。赵立春张开干涩的嘴唇正要说话,电话响了,是城建局办公室打来的。

“沙处长吗?赵局长是不是在您哪里,请让他接电话。”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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